后传论坛体：《花城真的会吹箫吗》
Chapter 6
常年露宿在外的生活早就让谢怜形成了早起的习惯。毕竟天桥广告牌下就是震动带。每天凌晨五点装修大卡车成群结队的来，轰声巨响在耳畔炸开，只需一秒就能把他从黑甜软梦中带离。熹微晨光照在天桥上，多少有些晃眼。冷风打在脸上把迷迷糊糊的他彻底吹醒，还能再顺便把心浇个冰凉透顶。
不过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等谢怜真正习惯了这种生活时，他甚至已经不再做梦，闭上眼睛也只有一望无尽的漆黑，和窥不见光的未来。
谢怜再睁开眼时大概是早上六点，不过这回吵醒他的不再是大卡车。老房子年久失修隔音不好，隔壁房开电视听了个《朝闻天下》，晨间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播报声就一个劲地往耳朵里钻。谢怜一脸茫然地躺在小床上，国事家事天下事穿耳而过，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隔壁大妈准备出门买菜，和对门的老姐妹们挨个问好，谢怜从一连串高速转化的上海话和普通话中迅速识别关键信息——东口菜市场的青菜水灵还便宜，五块钱就能买好大一把。
等等......
昨日情景开始不断在脑海中闪现，谢怜吓了一跳，连忙扑腾着从小床上翻滚下来。他顺手拉开紧掩的窗帘，呆望了一会儿大亮天光，再回头看看，整个人顿时僵直在原地。
他遥远的，有家可归的那些奢侈梦境，有那么一瞬间好像真的照进了现实里。
“哥哥醒了？起这么早不要再睡一会儿？”
大概是听到了他闹出的一连串响动，房间的门应声而开。花城站在门边，单手拿着一柄精巧的小锅，好像正准备要煎鸡蛋。他还系了个不伦不类的粉色围裙，在晨光下笑得无比耀眼，小屋的逼仄空间里仿佛处处都要开出花来。
谢怜从不追星，可他却仿佛有些理解为什么总会有小姑娘蹲在天桥下拍广告，捂着嘴也挡不住愈发尖利的笑。
毕竟在刚刚，他也有一瞬间的目眩神迷。
“我，我有点饿……”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他开始忍不住说胡话。花城眉间一挑，还未作答，谢怜就默默捂住了脸颊。
在谢怜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好三郎还是忍不住嘴角扬起，同时眼中划过半分窃喜。
“哥哥想吃什么？不用客气，尽管来就好。”
早餐依旧丰盛异常，油条豆浆小烧麦，春卷虾饺小笼包，还有尚在锅中没出炉的玉子烧。就好像因为摸不准他的喜好，就什么都做了一点。谢怜被这种国宴级别的满汉全席吓得不清，脑海中大概算了下做上这么一顿大概要几点起床。然后筷子握在手里，都不知道应该往哪夹。
一觉睡醒后，谢怜已经清醒了许多。眼前这一切已经不是单纯的“投缘”二字就能形容的程度。花城明显的有意讨好让他不得不产生怀疑。谢怜放下筷子，想要先就这些问题和他好好谈谈。
“那个，三郎啊……”
可话音刚开个头，却又没了底气。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谢怜现在对眼前人连一句佯装严肃的重话都说不出来。偏偏对面的花城倒很是在意，放下筷子再三追问他是有什么事情。
……
谢怜原本打好的腹稿被他一句轻飘飘的寒暄话语搅得无踪无际。他不好意思地率先低了头，这才突然发现，自己衣服胸前口袋里好像塞了东西。
“哥哥，这是……”
花城站起身，一句解释话语还没说出口。谢怜已经把那张折起来的小纸片展开铺平。
是演唱会的门票，第一排，正中间，票价好几个9，抽选不被放出来的绝对神席。
地点在三棵松，谢怜狐疑地看了对面人一眼，又看了看票根上一团看不出形状的黑色墨渍，和旁边的小小爱心。
大明星现在都是这么签名的吗？谢怜有些不懂。花城看他这幅样子，心里更加没底，一句“要不要加个To签”还没等说出口，手就先伸了过去。可转念再一想，另一种可能性从心底暗自滋长，在耳畔萦绕不停。
——可能哥哥压根就不会，也不想去。
“不是给我的吗？还要收回去？”
谢怜哪里知道他这一连串的小心思，不过被这么一打岔，他反倒没了别的心思。他有意逗弄花城，揶揄着说了这么一句，作势要把票收好。
“当然不是，哥哥喜欢拿着就好……哥哥？”
花城刚松一口气，一只手就猝不及防地被眼前人抬起。他下意识望向谢怜，看见他蹙着眉，满脸的担忧神情。再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自己的手背上，小红点密密麻麻排成一串。
“这……”
花城面色微怔，还没等谢怜再继续追问，就触电般地缩回了手。
“老毛病了，等下就好……”他对着谢怜笑着眨眨眼睛。
“哥哥收下了票，可是答应我，到时候一定要去。”
谢怜乖乖应了声好。
不知道是产生了怎样微妙的化学反应，这顿早餐他吃得要轻松许多。谢怜拿起流沙包小口吹着满满咬，觉得味道竟和昨天那个差不多。
若是放在昨天，谢怜还可能会拍拍脑门想想自己莫非太过自恋，可种种迹象指向这里，他内心的八分把握，甚至已经不能单用“怀疑”二字来总结。
“不再吃点吗，等一下上班……”他看着对面依旧鲜少动筷的花城，内心泛上一点担忧。可只见他对面的花城飞速咬了一口小烧麦，对着谢怜眨眨眼，留下一句“我不上班。”
民间艺人花城先生，自己做自己的老板。
可他的半个同行谢怜却远没这么轻松，就算不需要养家，糊口也是他的重担。眼看已经快到早八点，就是天桥上人最多的高峰时段。谢怜放下碗筷，着看了花城一眼，刚犹豫着要怎么开口，就看到花城跟着点了点头。
“哥哥可以早点回来吗？”
话语中的意指很是明确，谢怜原本昨天拒绝的干脆，可最后还是莫名其妙醉倒在了这里。以至于现在再让他拒绝都有些不好意思。谢怜犹豫着轻轻点了下头，走到玄关处又想了想，转过头来看向花城。
“晚一点我有话要和你说。”
“我也有。”花城还没解开那个有些滑稽的粉色小围裙，倚在门旁倒莫名显得有些贤惠。谢怜有些想笑，却不知为何，脸颊先一步红得快要烧起。
他一路迎着冷风跑了许久，直到重新回到天桥上，原本狂跳不已的心脏才稍稍平复下来。谢怜稍作休息，然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大衣兜中翻找出两年前买的手机。
当年的最新款，放到现在已经快要濒临淘汰。屏幕碎了好几块，可谢怜也一直没有修。
他打开浏览器，用快要冻僵的手指输入了两个字。
“花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