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怜】流光作提灯(2)

娱乐圈/交响情人梦p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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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传论坛体:《花城真的会吹箫吗》

Chapter 2

这名字怎么听都是个假名,不过谢怜倒也不在意。他“旅居此地”以来,桥上人群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好不容易有人停下来,能陪他说上几句话,还送了他份烫嘴的早餐。

至于他姓字名谁,又哪里算得上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啊,三郎啊。”

谢怜重复了一遍,有意无意中给他名字那两个字加了个重音,听起来倒开始显得有几分意味深长。谢怜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可能有些不礼貌,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三郎”反倒成了在一旁慌张解释起的那个。

“三郎自小眼睛就不太好,爸妈很早就走了,也没说留下个大名什么的。我排老三,身旁人就一直这么跟着叫,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还请哥哥……”

他微微垂着头,就算隔着漆黑墨镜,谢怜硬是从他眼中莫名读出几分无措来。这可着实算得上是礼遇了,谢怜急忙摆头摇手,示意他没关系——这倒是真的。

“三,三郎是吧!我叫谢怜!”

他在寒风中和花城握手,过劲的饥饿还没太缓过来,他一只右手还在跟着发抖。谢怜说不上心底什么滋味,他本以为花城是来搞社团行为艺术的大学生——在很久以前,谢怜还没修炼出如今这番厚脸皮时,他就是这么对附近流落天街的大爷大妈们撒谎解释的。

可这么久下来,又有谁真的看不出来呢。

谢怜叹了口气,再看看眼前的三郎是觉得他可比自己要坦率得多。

“昨天路过这里,听到哥哥在上面拉曲子,觉得真是好听。”三郎朝着谢怜笑了笑。“三郎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听哥哥再来一曲?”

“……你要在这里,可得一路听到烦得不行。”

这可不是假话,说起来他已经吵走了无数大爷大妈沿街流浪汉。谢怜有些不好意思。可听着青年话语里满满的殷切与期盼,他竟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罢了罢了,今天就稍微早点开工吧。

谢怜用方手帕擦了擦小板凳上的一层浮土,从小蛇皮袋里扒出自己的身家性命——是把二胡,琴身还是檀木,就是弦稍微有点松。这还是谢怜去年收破烂时无意捡到的大宝贝。他实在不忍放弃,自己琢磨着学了几天,因为左手的原因拉得不是很好。但也能勉强糊口。

谢怜很是惭愧,就他这说是半吊子都嫌多的水平,没想到竟有一天还能被人热烈追捧。

“好吧,你要听什么?昨天那首?”

看着对面小粉丝略带企盼的殷切眼神,谢怜面上一红,回忆了下自己昨天都随手瞎拉了些什么。

他努力伸直左手,试图让它不再那么抖。然后摆好架势,开始缓缓移动琴弓。

是一首贝多芬的《第七交响曲》

老毛病真是改不掉,谢怜不禁苦笑,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唱莲花落,却只要碰到乐器,就忍不住在脑海中涂涂改改那些早就熟稔于心的指挥总谱。

要是梅老师知道自己沿街卖艺,用二胡拉交响曲,估计会当场气到倒立。


持续小半年的复建初见成效,最起码现在左手大拇指按下琴弦时已经没有那么疼。谢怜断断续续拉了一段,音效凄惨有如催命符。沿着天桥从地铁站走来准备上班的白领都忍不住皱眉,接二连三的翻着白眼绕道走。

短暂沉浸于音乐世界中的谢怜再抬起头来,恰好望见了这一幕。

北风呼啸吹过沿街的行道树,把一排排枯枝败叶剐到天桥上来,这番场景使周遭气氛变得更为萧瑟。谢怜不禁掩面摇头,默念罪过罪过。

半年过去了还是这样,祖师爷看来真没打算赏他这口饭吃。


“不好意思啊三郎,我这……”

即便知道青年眼睛看不太清,他还是悄悄把自己的左手往后藏了藏。三郎肯定听不出自己胡乱拉的曲子到底有何怪异,但平心而论谢怜自己也觉得难听至极。他无奈笑笑,打算再来一首,盖过三郎片刻间的沉默。

就《满城花》吧,最近大街小巷都在放,曲调明快简单,谢怜上手得也很快。而且不知为什么,他明显觉得自己在拉这首时,赚得都比平时要多出不少来。

主旋刚开了个头,三郎微哑的声音就从耳畔传来。

“很,很好听,两首都是。”

看这人嘴角扯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笑容,谢怜简直怀疑他快要哭出来。



十二点时日头正盛,阳光从头顶直直打下,在天桥玻璃上折出连片的彩虹光斑。谢怜昨晚睡得很不好,到这时竟也有些困了。还没来得及清点上午收入,就一歪头,靠在玻璃墙上沉沉睡去。

熟悉又陌生的混沌梦境中。也满是细碎的彩虹光影。小时候在琴房里不愿意练琴,他就一个人偷偷玩项链上的珊瑚珠,借着阳光在墙上投出漂亮的七色光,有一次不小心晃偏了位置,惊醒了正在悄悄打盹的梅老师,结局是谢怜被罚着练了一下午的帕格尼尼随想曲。

记忆实在太过深刻,就算在梦里,他都能默出每个转音。

C大调和卡农在脑海中跳跃不停,于市中心的车水马龙间,在酣甜梦境里谢怜终于获得短暂安宁。从第一次拿起小提琴到走进乐团,再到成为首席,再到第一次欧洲巡演。他年少时的梦境好像终于开始一步步照进现实里,可最后却还只不过是落魄如今的一点回忆。

那双手还没在巴黎公演上奏响第一个音符,就被酒驾时横冲直撞的车辆重重碾过。左手连带手肘肌腱断了大半,不要说拉琴弓,他甚至都无法举起手。

首席迅速换人,乐团很快转至下一站,巴黎维也纳威尼斯巴塞罗那,场场演出爆满,广受各方赞誉。只剩他一个人躺在医院里,透过片隅小窗看塞纳河畔的日出日落。

那点愤懑和委屈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被磨平,又在出院前夕,发现五张银行卡全都被冻结时转作彻彻底底的绝望。

而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家族企业破产,父母上吊自尽的事情。


人们常把诸事不顺的日子称作水逆或者类似的玄学事件,可谢怜却连这样的推脱都找不出一个合适借口。他变卖家当凑够住院费和机票回国,却又背上了更多奇奇怪怪的债务。他除了音乐别无他长,可不要说拉小提琴,他连端盘子都端不稳。没有人愿意接受一个无法演奏的音乐教师,更没有人愿意雇一位带着残疾的服务生。两年来他做过清洁工,便利店店员,拾荒者,结果都很惨淡,再回头看看,竟还是在天桥上随便拉拉小曲来得舒服自在。

两年落魄境遇中,能一边还债一边准备复健费用,谢怜已经很是满足。

他甚至都不再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倒霉鬼,偶尔做梦时还能哼首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于寂静梦境里,他听到钢琴声随即响起。


谢怜睁开眼睛。

对面不知何时呼呼啦啦涌出一堆人,里三层外三层把新来的三郎围得水泄不通。有人掏出手机来好像要录像,被最里面的三郎制止住。

“对不起,不能拍。”

被拒绝的年轻姑娘显然很不满,满脸一副“不就是天桥卖艺吗拽什么拽”。她冷哼一声,隔了半天又憋出一句来。

“那再敲一次!换一首流行一点的!”

“不好意思,已经收工了。”

什么啊?众人讨了个没趣,纷纷转身离开。


谢怜这才注意到,花城面前不知何时摆出了两个小碗和一双精致瓷筷。他还戴了副口罩,配上那副墨镜,全副武装的样子倒像是哪个出街的明星。青年叫了声哥哥,却再也没了下文。

“你刚刚在干什么呀?”谢怜看他上了天桥竟还要藏艺,不禁觉得有趣,忍不住想要主动逗弄他。

“一点小把戏而已。”

花城被盯得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隔着墨镜和口罩,谢怜也看不太清。

他看到眼前人拿起那双小筷,左右手各一根,在碗沿上敲了一阵。

谢怜仔细一听。

是一首《小星星》。

-TBC-


02 Dec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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