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怜】生生不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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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paro

abo,后文可能出现双性/孕期相关要素,谨慎食用

后面还有长长长长长

回忆杀,捡可怜小花

Chapter 3

【10】

星历705年,六月二十二日,大雪。

乌庸星远离太阳系,资源贫乏科技落后,没有日光也没有照明卫星,一年中有三百多日陷在极夜里。谢怜刚来到这里两天,就受不太住极北星球的严寒,整个人蔫了一圈,连着不停地打喷嚏。

“阿——阿嚏!!!”

“谢怜你没事吧?”

慕情不禁皱眉,转过头来看看缩在火炉旁的谢小少爷。他脸颊和鼻头通红,军服和换洗衣物叠在一起,在身上披了两层,可整个人还在不停发抖。

“没,没事。”

他声音虚弱极了,牙齿格格打颤,下意识地把自己往火堆前凑。风信实在看不太下去,扯下自己的军服大衣外套,在谢怜身上又盖了一层。

“实在冷的话就先回去吧,这边还有我们守着。”

“回去什么,那小屋简直就是个活冰窖,还不如这边暖和。”慕情睨了同窗一眼,继续在食品袋中掏压缩饼干。“大概是感冒了吧,你要不要先吃点药?”

“先不用……”谢怜吸了吸鼻子,他头昏脑涨,耳畔还一直有声音在嗡嗡作响。静默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你们难道没听见?有……”

“你要指的是’有小孩子在惨叫,还有很多人在哭’的话,那是没有。”慕情匆匆打断谢怜的话。从来到乌庸星以来,谢怜就总是追着他们问这个。可茫茫黑夜里除了呼啸风雪,剩下的分明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你这怎么回事,都开始幻听了?”风信难以置信,把自己的那份压缩饼干掰出一半来,递到谢怜面前。

“要不要先吃点?这地方鸟不拉屎的,那些换岗的怎么还不来……谢怜?诶你去哪儿?”

“还不饿,你们先吃吧。这儿有点热,我出去透透气。”

他神色恹恹,把披在身上的大衣还给风信,头也不回地就此离去。留下火炉边的一个风信目瞪口呆。

“他刚才不还在喊冷吗?啊?”

“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慕情冷笑一声,环视一圈琢磨能不能在附近找口锅,毕竟谢大少爷除了全熟软烂的地球菜肴,合成食物都鲜少动上几口。


暴风雪越来越大,谢怜军服上的风帽根本带不住。他耳廓一片红,却又不像是因为寒冷。谢怜离塔楼的距离越来越远,耳畔绵延不绝的哀嚎声也逐渐平息下来。

谢怜终于得到短暂平静,可内心深处的不安却开始逐渐上泛。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塔楼早已隐进深沉夜色里。周围满是冰雪和荒草,一片枯败狼藉。

星际联邦在学院中抽人过来驻扎,对外说法是为了及时阻止不知情飞船降临到塔楼旁濒临爆发的火山口上,造成飞行事故——乌庸星地处γ星系末端,受到磁场和电流影响,行驶到附近的飞船大多信号会受到干扰,船员接收不到联盟总部的指令,只能靠地面人工阻止降落。

如果不是那些声音,谢怜可能也会相信这套说辞。

他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去高塔附近看过,那曾经是一个Omega人权保护中心,在乌庸火山爆发前集体搬迁撤离了。照理来说里面应该不会有人,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些声音又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他没记错,其中还有小孩子的声音。

不许走进塔内是上级命令,可那些联盟高官对此越是讳莫如深,谢怜就越是怀疑。


裹着暴雪的风迎面剐上他的脸颊手背,谢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抬头看了一眼,幽深寂静的前路黑漆漆一片,仿佛万丈深渊。谢怜犹豫片刻,觉得自己差不多应该回去了,风信和慕情说不定快要等急了。

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窣响动,声音不大却足以吸引谢怜的注意力。他猛然回过头,恰好对上草丛中那人的视线。

蛰伏在草丛中的夜行动物作鸟兽散,山雀扑簌着翅膀,一路尖叫着隐入深沉夜色里。他们好像都怕极了草丛中的“那个存在”。

谢怜心底一沉。这是一个Alpha,还是一个非常危险的Alpha。

可谢怜紧紧握着相位枪的那只手最终还是彻底松开。他在草丛中只看到了一位少年,露出一只漆黑瞳仁,满脸惊惧地望着自己。他右眼上缠了绷带,脸颊嘴边都是血迹——大概来自他手里的那只兔子,可怜的白兔耳朵被死死攒在少年的手中,它脖颈边有一个大血洞,大概是被咬出来的。

乌庸星上的居民早就应该撤离了,这孩子到底哪儿来的?

谢怜没来得及多想,一阵扑腾声响从耳畔传来。少年一不留神,手上失了力,那濒死的白兔下意识要逃离危险,回光返照般蹬腿向远处跑去。

草地上闪过一团白影,少年从喉头滚出一阵愤怒的呼喊音。方才望见谢怜时,他眼中流露的片刻怔忪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愤懑和绝望。少年疯了一样的试图往前冲,就好像从手中溜走的不是白兔,而是比性命还要珍贵的东西。

“等!等一下!”

威慑气息以草丛为中心,从四面八方向谢怜袭来,他下意识地伸开双臂,把少年紧紧拥进怀里。

“没事了,不要怕。”

席卷黑夜的暴风雪突然小了下来。轻风裹挟着细小雪粒,拂过冰原上的枯枝荒草,又悄悄掩去少年几不可闻的啜泣声音。


【11】

那只可怜的白兔终究没有摆脱自己的命运,它在草原上留下了一连串蜿蜒血迹,随即被谢怜用相位枪解决在原地。

没过多久兔子就被拴在了柴堆里。谢怜转着柴火架,心里多少有点打怵。他刚刚一心想着不能让这小野孩继续茹毛饮血,好像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比如……

这兔子到底要怎么扒皮?内脏好像也没太处理干净……

他之前几次吃这些东西,都有风信和慕情在一旁安排得明明白白。娇生惯养小少爷生平第一次伺候别人,业务可谓不熟练至极。在少年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脸有些微微发红,倒不像是被火光映出来的。

“嗯……要不要先吃一点?大概可以了......吧......”

谢怜看着火堆里被烤得漆黑的野兔,心底生出一点不好意思来,还没想好再说点什么,眼前少年像是终于听到了指令,那只露在外面的眼睛骤然亮起。

“诶,等一下,手!!!”

谢怜的动作不过迟了一秒,眼前那双脏兮兮的小手就已经探进了火堆里。少年粗暴扯开两只焦糊兔腿,拼了命往嘴里塞个不停。他像根本不怕烫,又像是早已饿极,可吃着吃着眼睛里又闪出泪花来。温热泪滴顺着脸颊往下滑,恰好落在谢怜的手背上,把后者吓了一大跳。

“有,有那么难吃吗……骨头!骨头吐出来!”


又折腾了好一通,谢怜摸着少年的手,大致估摸着没有发现烫伤,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食物要熟透才可以吃,但要先放凉再吃……能听明白吗?”

少年稀里糊涂地对着他点头,可谢怜觉得他压根就根本没听懂——他自己都说得云里雾里的。谢怜叹了口气,估摸着小孩是乌庸星上还没来得及撤退的遗民。他想起自己远在地球的表弟,和眼前的小朋友年纪差不多,可从小娇生惯养,到现在都快成了遗祸银河的捣乱精。

“吃完了和我走吧,联系避难所的船只来接你。”谢怜伸出手,帮眼前人揩去眼角泪花,原本灰扑扑的小脸被蹭出原本的雪白肌色来,衬得他格外好看。

“你家人呢?爸爸妈妈不在吗?”

……

少年还沉淫在眼前人带来的片刻温暖中,谢怜说完好久,这句话才如同平地惊雷般在他耳畔炸开。他眼中刚刚闪过的半分依赖迅速消散,被惊惧和愤怒彻底替代。

“怎么了?别,别跑啊!这里很危险的!”

也许是面前的小小篝火实在太过温暖,一向警觉如小兽般的小野人逃跑的脚步竟然也慢了那么半拍。再反应过来时,伴随着手腕处一阵剧痛,他已经踉跄着被拽回到了谢怜怀中。

而许久以来,他第一次因为疼痛呼喊出声来。

明显不合身,长了许多的袖口被卷至肩膀。少年乃至于这个星球的秘密,就于他那一身青紫交错的可怖伤痕间,于谢怜眼前一览无余。他两个手腕处的皮肤溃烂发紫,明显是戴了太久的镣铐,又经历了长期惨无人道的审讯。

谢怜顿时僵在原地,甚至不敢低头去看少年的眼睛。

这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孩子?他究竟是来自哪里?

自己长期以来听到的那个小孩子的声音,难道就是……?!!

他来不及太多想,余下思绪一同湮没在少年的小声惊呼里。有脚步声逐渐传来,谢怜本以为是来找自己的风信和慕情。可抬头一看,一众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正排着整齐步伐向前行进。不知名的军团清一色地穿着黑色长袍,大半身体隐在深沉夜色中,可他们的脸上却又都带着半哭半笑的白色面具,似悲似喜,在月黑风高的风雪夜中,显得无比渗人。

就算不了解事况,谢怜也能感受到来者不善。一旁少年紧紧拉着他的手,看起来对眼前一行人恨极又怕极,分明是无比熟悉。

神秘军团与他们两人间距离不过咫尺,谢怜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骤停。他一手紧握相位枪,另外腾出一只手来由着少年紧紧攥住。

“快,快跑。”

谢怜低下头,凝视着少年的眼睛,对他悄悄做口型。敌我实力差距不明,可那种迎面而来的强烈压迫感还是让谢怜心脏狂跳不止。他大概猜到这群人的目标是眼前少年,那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护他周全。

至于剩下的,以后可以慢慢解释。

他都做好准备,在少年离开的瞬间跳上前去,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可他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少年行动的那一刻。

他紧咬嘴唇,像是在犹豫什么。

再往后的事情已经超出了谢怜的想象,他只记得耳边呼啸的风声,和一路向前的引路人。少年在一人高的蒿草间向前飞奔,铁了心要带着谢怜一并离开这里。身后的悲喜面具团听到声响,呼啦啦集结成片,整齐划一地向着少年逃跑的方向前去。

直到最后,少年也没松开过紧握谢怜的那只手。


【12】

经久不见光的山洞里阴冷潮湿,青石台阶薄薄的稻草堆上,已经结了满满一层小冰碴。少年在山洞口用硝石打了个火折子,用它照明来引领谢怜一路往前行。

少年手法熟练,显然已经在这里住了不短的时间——包括躲避那些悲喜面军团时也是一样,他像是早已经习惯了于逃亡中求生。那些神秘军团也像是寻了他许久,可兜兜转转间,他们竟是从未发现这里。

“先擦擦,外面雪好大。”

谢怜在怀中摸索一阵,摸出一崭新雪白的方帕随即递给眼前少年。可少年却不为所动,一直呆怔着看向他。

“怎么了?”谢怜不禁失笑。“想让哥哥帮你擦?”

“啊!!!呃……”

少年瞬时涨红了脸,摆着手还没来得及拒绝。眼前人的温热手心就隔着薄薄一块方帕,覆上了他的脸颊。他灰扑扑的小脸被细致擦拭干净,不似常人的雪白肌理与乌黑晶亮的眼睫一并显现出来。

谢怜这才注意到,除却不合身的褴褛衣衫和覆住右眼的那团脏兮兮绷带,眼前少年的面容精致夺目,简直像是个洋娃娃。

这样的孩子,分明应该是在万千宠爱和呵护中幸福长大。

谢怜的眉头蹙起,另一只原本习惯性握在相位枪上的手缓缓抬起,轻轻揉了揉少年被暴雪和狂风打得乱糟糟的头发。

他低下头来,恰好看到少年笼住右眼的绷带上渗出丝缕的红。山洞中灯光昏暗,谢怜看不太清,下意识以为少年那只受伤的眼睛又出了什么问题,吓得他急忙俯下身去细细检查。

“这样是不是很痛?能不能让哥哥看一下?”

少年的脸颊和额头一片滚烫,不知是不是伤口感染的前兆。谢怜暗暗心惊,伸出手来把他拦进怀里。少年下意识瑟缩一下,却没有拒绝谢怜试图抽开绷带的那只手。

随着绷带一点点脱落,少年的右眼一点点显现在谢怜的眼前。他紧阖的眼睫微颤两下,在睁开的瞬间中溢出一汪火红鎏金。

谢怜呼吸一窒。

少年过早的分化,强至碾压性的性别气场,为何一直用绷带掩藏原本面容,和他所受到的那些可谓酷刑的重伤,好像都有了解释。

他是铜炉星人,而那座一直保留古老母系氏族文明,可谓传说般存在的星球,早已经在一场火山爆发中熔入黑洞里。

眼前少年可能是当今宇宙间,最后一位铜炉星人。


【13】

铜炉星人血液为金色,自身修复能力极强。星球以红色为尊。特殊基因决定Alpha眼中会显出红色来。红色面积越大,力量就越强。

而眼前少年整整一只眼睛都是金色的,就算是在那些记载铜炉星的相关古籍上,谢怜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存在。

神秘氏族的末代传人,携着连“最强”二字都不足以概括的特殊基因,偏偏又是懵懂无知,连自保都显得勉强的少年,被抓到这片荒凉星球来严刑拷打,身上满是电击实验和过度抽血留下的痕迹。

而眼前一切,很可能就是他所在的星际联盟的手笔。

大概是谢怜此刻的面容实在过于严峻,少年看不懂他的反应,一只小脏手拽了拽谢怜雪白的军服袖口,发现自己留了个漆黑爪印后又急忙缩回了手。

谢怜勉强对他笑了笑,像是对此丝毫不介意。实际上他此刻也完全顾及不到这些。稍一低头看到自己肩上扛着的三杠两星,他只能觉察到心间一片刻骨冰凉。

头顶上不断有水液滴下来,山洞的钟乳石尖凝上雪水,一点点滴落上谢怜的手背,却染出一片染着金光的淡红色,轻微的血腥气逐渐从鼻尖蔓延开。谢怜吓了一跳,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孩子,看他无恙后又抬头看看山洞顶。上面一片漆黑,谢怜看不太清。他下意识想往里走,却再次被少年拉住了衣摆。

“别,别。”

“坏人,不要。”

介于清朗和稚嫩间的陌生声音从身旁传来,也许是因为回到了安全的地方,少年明显比方才要放松了许多。谢怜原本还以为他是个小哑巴,没想到如今竟还主动开口说了话。

“不怕,没有坏人的。”谢怜把他揽到自己身后,尽全力放缓语调,努力向他解释眼前情形。

“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吗?名字?”

少年像是从来没受过系统教育,大概也鲜少接触外人,对联盟通用语完全一知半解,交流也很是费力。但他却又及其聪慧,能轻松理解谢怜所传达的意思。

“红,红红儿……”

他磕磕绊绊地说着自己的名字。大概许久以来也没人问过他这些事,少年回答的缓慢又含糊。

可这是他歪头想了很久,努力给谢怜的答复。

“好,红红儿。”

谢怜再也抑不住声音中的颤抖,这个名字听起来是个乳名,铜炉星覆灭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他都不知道少年的这种囚徒境遇到底遭受了多久——鉴于神秘军团近日还在努力追捕,且他们星际学员刚被派遣过来驻扎没有几天。谢怜有理由相信,眼前孩子大概刚逃出来没多久。

谢怜环视一圈,在山洞的沙土地上发现一株于石缝间顽强生长的白花。他折下一段花茎,于冻土和尘沙中写下“红红儿”三个字,沉吟片刻后,又写上了“谢怜”两个字。

“这是你,这是我。”

谢怜用花茎指了指地面上的两个名字,想了想后,又在后面补了一朵弯着眼睛笑的小花。

由于内心愤懑,谢怜的手一直颤个不停,笔下无论是字是画都歪歪扭扭的。可红红儿明显很是宝贝,他睁大了眼睛,蹲下身来,用脏兮兮的小手一遍遍对着那几个字符勾勒描画。

“红……红儿……”

“谢……怜……”

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告诉他,这几个字是自己的名字。

长一点的那个名字是自己的。

而短一点的那个,则是他的。

“谢……怜……”

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想把这几个字深深烙进心底。


“好。”谢怜看着蹲在地上的红红儿,嗓音有些微微发哑。

“红……红儿,前面到底有什么?”

“不要怕,你能让哥哥去……看看吗?”

-TBC-


15 Nov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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