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怜】明日边缘

前空军后民航教导官花x民航机长怜

基本上是谢怜的solo场合

完全意义上的HE,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一遍写到结尾电脑突然报废,全篇重写到结尾又开始感冒发烧,崩溃(。


【1】

“滴答,滴答,滴答。”

零点一刻的深夜,静谧屋室内只能听到挂钟的轻响和此起彼伏的急促喘息。

谢怜睁开眼睛,涣散游离的目光还未聚焦到位,就注意到一旁的花城。一场情事过后,二人裸裎相对。而那人正一手撑头,偏过身来,用炽烫目光和灼热指尖一遍遍将他眉眼描画仔细。

“三,三郎......”

谢怜下意识出声,他甚至不太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一场梦境。

“嗯?哥哥怎么了?”花城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急忙把还沉浸在快感中小幅度痉挛的人拢进怀里。

他这时才注意到,谢怜后背一片冰凉,全身僵成一块板,脸上一片茫然的神情里填上几分无措和惊惧。前一秒还软着嗓子一声声唤自己的人,此刻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他伸出双手,将谢怜发抖的指尖一一扣紧。十指相扣间,谢怜能清楚感觉到硌在右手无名指处的戒环,而这样的戒环他自己也有一个——大约在五个小时前,在自家的餐厅里,相恋五年的男友和他求了婚。

一切着实突然却又水到渠成,眼前人扎的那一大束红艳玫瑰,如今还在房中散发香气。着实俗气却也让谢怜十足高兴。

谢怜感觉有些恍惚,分不清眼前是真是幻,一切到底是事发之后每时每分在眼前更迭盘旋的往日图景,还是上天和他开的又一次玩笑。

谢怜仰头怔怔看着眼前人,他轻轻挣脱开花城的手,冰冷指尖无错地向那人右眼处探去。原本可以衬在夜空繁星间的明亮眼眸,早已变成一个漆黑空洞,所有情绪都随即隐匿在那个漆黑眼罩下。可他呼吸间依旧一片温热。

这是真的,这不是梦。

“乖,先缓一缓,哥哥手怎么这么冷?”

被谢怜的动作弄得有些痒,花城笑着去捉他那只作乱不停的手,放到唇边呵气去暖他冰冷的指尖。他话音未落,一直没有回应的谢怜突然坐起身来,紧紧攀附上眼前人都腰际,拼命般将他拥进自己怀里。

花城可没料到他这般反应,没想到这一枚戒指递出去,两人之间的关系还能再来个突飞猛进。然而他那些调笑话语还没说出口,就觉得自己锁骨处一片温热。花城再抬头一看,眼前人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哥,哥哥?”

花城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伸手帮他擦眼泪。他可从未见过谢怜这般无助的样子,可无论怎样哄劝问话,他除了一句“千万别去”也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自顾自地用尽力气将花城拥紧,好似终于看到枯木回春的新生藤萝。

“好,不去不去。”花城一头雾水,可除了先应下来也别无他法。他大概能猜到,这人是不让自己去参加明天的指导飞行,但实在不知道原因。思来忖去,也只能想到个还对他眼睛的事有阴影。

“不怕。”他拍哄了好一会儿才让谢怜缓下来,低头亲亲他沾满泪水的眼睫:“那两个废物打不过我。”

真心话从嘴边溜了出来,花城才后知后觉想起谢怜曾三令五申告诉自己不要这么叫那俩人。他提心吊胆地看了谢怜一眼,却发现他好像压根没有在意这种细节。只是茫然张着嘴,像是有什么话说不出口的样子。

这一夜折腾的太晚,在花城不断的拍哄下,原本紧张到一直在发抖的人,最终还是稍稍闭上了一会儿眼睛。深沉夜色和馥郁花香融在一起,悄悄掩住屋内的一室春景。就算阖眼一小会儿,谢怜的手还是紧紧抓着身旁人,从未有片刻松开过。

 

【2】

好不容易哄睡了这个祖宗,结果没过多久花城就要再次起身。上午十一点的飞机,他需要提前几小时穿越大半个城市到机场中去。虽然谢怜态度奇怪,可毕竟是大半个月前就安排好的工作。

至于谢怜那奇怪的反应......

花城想了很久,也无法把这些和单纯的床笫情话联系在一起。谢怜明显话里有话,可面对追问却一个字都说不下去。花城又回头看了一眼侧卧在床边本应在熟睡的人,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来,于一片漆黑中悄无声息地望着自己。

“天还没亮,哥哥再睡一会儿?”

谢怜摇了摇头,随手拧开床边夜灯。花城应该是怕吵醒他,洗漱更衣全部放轻动作,也没有开灯。“我一起去。”

还没等花城做反应,他就猛然从床上起身,抓起外衣就往身上套,像是就要这样前去机场。花城急忙把他拦下,顺势捋了捋翻滚一夜后,谢怜已经蓬乱到近乎炸起的头发。

“这么着急?有什么事的话我去说也可以。”花城话音未落,就看到谢怜在一个劲的摇头,就好像自己提出了什么非常可怕的建议。

“我要去找君吾”

 

最终花城还是带他去了。看谢怜的样子,花城毫不怀疑就算他拒绝,这人在自己离开后也会立刻打辆出租车前去机场。凌晨四点左右,看着明显神色有异的谢怜,他实在很是不放心。

“上车后马上睡觉。”装出三分凶的声音早就对谢怜没了威慑力,在接下来的一路上,他歪头靠在花城肩头,硬是没有片刻阖上过眼睛。司机无奈至极,如果不是在凌晨时分车辆稀少的高速路上,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但他也实在不忍推开身旁人,最终也只好任由他去。

四点钟的天空半明半暗,星子还未散去,晨光已经微熹。昏暗暮空和沿途路灯融在一起,照出影影绰绰的车影人形。车子开的飞快,融进前路散不去的皑皑白雾里,二人像是就要这样被吞噬殆尽。

他们即将在高速路上迎来第两千多个一同走过的日出,也是花城求婚之后对第一个。不过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在那个命运既定的剧本里,休假的谢怜本应睡一个久违的懒觉,在十点时去公司拿一批文件回来。可他刚刚走进航站楼,听到的就是尖利刺耳的警报音。

在场一半的人都被调到了塔台前,试图给早已从电子荧屏上彻底消失的飞机提供帮助。可于万米高空上失控的飞机最终还是坠毁在太苍山脚下。接连不断的爆炸音混杂着吱吱作响的电流传至耳畔,弥漫烟尘和无边血色一并蒙上谢怜的眼睛。而他最后的记忆,只有于直升机上一眼向下望去,漫无边际的灰色石碑,和纷纷飘落的马蹄莲。

那天晴朗无风,空中没有一丝云翳——和事发当日一样。谢怜没想过临走前无意扫过的一眼航空气象预报,竟成了未来的日日夜夜里挥之不去的梦魇。而再睁开眼时,就变成了眼前的一切。

真像是一场梦。可他分不清眼前这些是一场噩梦的终结,还是他刚刚开始为自己编织,不愿苏醒的美好梦境。谢怜竭尽全力想喊出那句不要去,可接下来的话却哽在喉中,硬是说不出半字有关那个未来的只言片语。

谢怜知道这是花城转民航后的第一次指导飞行,对方也很重视这场航行。但越是如此,他越不想让爱人奔赴这场注定的灾难之旅。

“别去......”

下意识的呼唤好似微弱梦呓。谢怜怀揣着一个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开始这场与命运赛跑的旅行。他站在时间的罅隙里,拼尽一己之力,开始扭转那个注定结局。

出于私心,他自然不想让花城前去。但于此之外,那架飞机上还有三百余个生命。

他要阻止这场飞行。

 

【3】

“谢机长,真的不好意思,虽然知道您很担心,但我没有这个检查权限,不能做这个检测。”

半月一大早来做例行的飞行检查,仪器盘还没等拿出来,就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谢怜拽了过去。这不是谢怜第一次就这个问题找她商量。半月感觉有些头疼,大概是被谢怜说得,她这段时间做梦都全都是空难的场面。

“真的不行吗?我有查过这架飞机并没有做临行检测,结合板处铆钉也只有一排,高空中很容易承受不住压力然后出现故障,所以......”

“机长,您说的我当然清楚。”半月有些无奈,说到底谢怜根本不是这架飞机乘务组的成员,飞机的结合板到底怎样和他也是毫无干系。“可这架737才刚服役不久,不到两年的新机,也没什么大的故障记录,真的不会出问题。”

他也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真的没办法?”

不知是否是错觉,半月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可她也只能点头。

“您也不用太紧张,飞机定期航修都有检测过,记录单上来看,这架737应该是没问题的。”半月看着谢怜骤然暗淡下的神情,心里说不上说什么感觉。

“而且它是君经理亲自检修过的,他可是我的老前辈。”半月的话音中满是崇敬。

她说的没错,君吾在民航系统中工作了少说也有二十年,无论是飞行还是检修证书和技术都是顶尖级别。比起一个刚刚拿到执照不久的新人,怎么说也是君吾的检测结果更有说服力。这也是谢怜在事发前的临行会议上,提出有关接合版的异议后,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君吾的原因。

可君吾给他吃的这颗定心丸,最终还是炸成了太苍山下经久不散的连绵烟云。

“那个......谢机长,如果您要真有什么不放心,可以去和经理谈一谈。”半月抬起头,看到谢怜脸上的一片灰白,虽然搞不清楚状况,可心底还是略有不忍。

“就算我真的想帮您,我也没有波音机的维修设备。”她看了看二人眼前巨大的空客客机,鬼使神差般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去拿。”

许久没有做声的谢怜突然开口,在半月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向前一步。虽然他并不完全了解飞机检修的具体流程,可设备这种东西,在值机办公室里都会有统一的一套。

他记得君吾今天要开会,他有时间去拿。

“在这里等我,千万别走。”谢怜语速飞快,不知是否是错觉,半月总觉得他的话音中带上了几分祈求意味。

她最终还是把那点推拒话语独自咽下。望着谢怜离去的背影,许久没有回过神来。手中的仪表盘已经滴滴响个不停,半月急忙关停它,拿起一旁的记录本随意翻了翻。

HL610,今天中午十一点的班机,值机组成员的名单中,花城赫然在列。

 

【4】

从停机坪到值班室的一路里,谢怜走的飞快。现在是上午九点,航班的相关值机已经开始。他必须要再快一点,在乘客开始登机前终结掉这一切。

走廊上行人步履匆忙,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原本应该在休假的谢机长。此刻的谢怜帽檐压得很低,四处张望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鬼鬼祟祟的意味。即便是休假日,他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了办公室的钥匙,果然是有用的。

平日君吾经常会留在值班室里,可现在门是锁着的,他果然不在,谢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可他拿着钥匙的手却依旧抖个不停。力挽狂澜的开端就在眼前,这令他心脏狂跳不已。

“谢怜,你在干嘛?”

背后有声音幽幽传来,谢怜吓了一跳,手中钥匙险些跟着掉落在地。回头一看,慕情正站在身后,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你可别想还去查什么班机故障,还嫌上次不够丢脸吗?”

因为接合版的事情,谢怜和君吾有过一次不太愉快的对话,当时慕情是在场的。如今拿这件事呛自己倒也并不让人意外。谢怜并不打算回应。然而另一个声音却从两人后方陡然响起。

“飞机开得不行,呛人倒是厉害,要不要我教教你,怎么和上司说话?”

稍稍偏过头,谢怜就能看到旁边的花城。两人都拎着行李箱,看起来是正要去值机。他看起来神情不快,显然是想给自己出口气。而一旁的慕情脸色也明显不好看。他被噎了半天,除了翻白眼硬是给不出别的回应。这场飞行是他的升机考试,能否成为机长,一半要看花城的审核结果。

“......你好自为之吧!”

即便不服气,慕情也说不出什么其他。他拎着行李箱扬长而去,留下一对执手相望的小情侣,和一个晚了几分钟,匆匆赶来的风信。

“......我早就不是慕情的上司了。”谢怜一时失笑,脱口而出的竟是这么一句。

花城哼了一声,显然觉得重点不在这里。这人难得穿齐了制服,就连帽子都戴的整整齐齐。花城好像已经在一旁站了很久,看自己神色慌张,竟也没有出言打搅。

谢怜有些鼻酸,这人对他一向是无尽的包容和相信,就算在这种时候也不例外。能再看到花城,他倒是觉得安心了许多。

“君吾应该不在,有什么事哥哥过一会儿再说好不好?先去睡一会儿。”花城拿出休息室的钥匙放到他手心。

“要先回家吗,还是在机场等我一起回去?”

“我等你。”

要是真能等到就好了,谢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抬头恰好望见花城眼中藏不住的担忧神情。想来自己看起来估计也是无比糟糕。但每当抬起头,瞥见眼前人隐匿在漆黑眼罩下的细微情绪。谢怜就会恍惚走向另一场还未完全苏醒的噩梦里。

梦中是还在空军部队中的花城,坐在直升机旁对着自己吹口哨的样子。谢怜爱极了这样的他,爱极了他那双盛满狡黠和深情的眼睛。

当时的花城马上就要晋升为少校,可他却执意要转职到民航系统里。谢怜答应陪他做执飞训练,可那天下午他临时有事留在公司开会,花城只好一个人去开模拟机。

那是一个无比燥热的夏日午后,国航领导长篇累牍的演讲稿听得谢怜昏昏欲睡,会议笔记全都变成了笔尖处盛开的朵朵小花。

而同一时刻里,两百公里外的飞行模拟机营地里,突发连环爆炸事故。当时参与训练的总共四人,三死一伤。

花城是活下来的那个,可爆炸中机舱内碎裂的玻璃径直扎进了他的右眼。他获得了巨额的民事赔偿,可空军生涯却彻底葬送。他人都说能在事故中活下来是一场奇迹,可对于他来说,确是再糟糕不过的奇迹。

然而当事人却比谁都想得开,他一再强调自己本来也没有晋升打算,而民航公司已经破格录取他做教导员。可无论如何这也不是谢怜能接受的结果,他知道花城排除众议,疯了一样想进民航究竟是为了谁;他也忍不住总是去想,如果那天自己陪他去了实飞,远离那台该死的模拟机,又会变成什么样的结果。

事发之后谢怜想过无数可能,却也都只能是想想而已。

他连弥补都不知道要怎么去做,毕竟无论如何,花城终此一生,都再也无法坐上机长位了。

而我又怎么能再害你一次?

 

从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风信,刚刚找到自己的机组成员,就看到旧时上司正踮着脚尖帮花城整理衣领的诡异场景。而另一位慕情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我操了,我还在呢......”

风信尴尬极了,眼神四处乱瞟。谢怜看起来明显有话要和花城说,然而这位刚刚上任的教员先生很可能连值机位在哪里都不知道。风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无比期望能天降救兵,赶快帮帮自己。

而他最终也看到了。

开会途中折返回来取东西的君吾,刚刚从电梯门中出来,就听到空荡走廊中,满是风信呼唤他的声音。

 

【5】

“找我有事?”

从谢怜走进来的第一刻,君吾就基本猜到了他要问什么。早就尘埃落定的事情,他倒也完全不着急,甚至还给谢怜泡了杯茶。

“请给我看HL610的航班资料。”

谢怜声音微颤,他把那个“请”字咬得很重,在君吾看不到的地方里,手指早已攒握至青白。

……

又来了,君吾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虽然他并不着急,可也不代表他能对谢怜这般顽固的样子无动于衷。这位他曾经的学生;如今公司中最出色的飞行员,终究还是没那么听话。

“如果是这个,那你还是回去吧。”君吾低头吹去茶盏中最上层的浮沫,碧色水面中倒映出他晦暗的眼睛。“我们之前不是说得很好吗?那架飞机还很新,所有的维修全部是按照原厂设置来,不需要做改动处理,这也是出于最优维修比率的考量。”

“请给我看资料。”

“谢怜,你应该是太累了,给你开一段长假,休假结束后也不用来了。”

这便是逐客令了,谢怜觉得自己就算因此丢了饭碗,也不会太意外。他的怒气值已经快要攀上顶峰,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在这里浪费,而暗偷做不来的话,他就要明抢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架飞机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让你这么在意?”

君吾就快要把“多管闲事”四个字写在脸上了,可谢怜并不打算回应,他转身欲就此离去。既然君吾不肯把资料给自己,也自然不可能将检修设备交出来。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他已经没有时间再这么耗下去。而谢怜心中与时间赛跑的旅程也在无限后延。

他原本希望在值机前结束一切,可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空中管制。他记得由于航空限流,这架飞机真正起飞的时间,比起预计时段要晚了一个小时。

如今分秒必争。

“如果你一定要看的话也可以。”

谢怜都准备放弃已经要离开了,身后的君吾却突然松了口。错愕间谢怜转过头来,君吾笑眯眯地递过一份档案来。

他好像十分喜欢看谢怜这幅求而不得的样子。

“订婚快乐?”看到对方手指上的戒环,君吾送上了自己颇有诚意的祝福。

 

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行机记录,两年间上千次大大小小的飞行,无一不在上面记载详细。谢怜看的有些头晕,而在这其中,他竟找不出任何一处纰漏。甚至比起同机龄的其他飞机,它的维修记录还要更勤一些。这架飞机已经半个月没有执勤过,但在一周前还是为它安排了固定的检修项目。

“这是怎么回事?”

他指出那次有些扎眼的多余维修,情理中又意料外地成功看到君吾脸上一瞬间的错愕。谢怜心下一沉——这就是原因了。

“......你不应该拿这个开玩笑的。”

他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掩藏着什么,是一段被刻意隐瞒的失败飞行,还是航空公司与制造工厂之间的钱权交易。谢怜手脚冰凉,面色苍白如纸。在事发之后,他无数次曾经怀疑过君吾知道这一切,但又实在不愿去相信。

“才服役两年的飞机,不可能那么容易出问题。而且......”

正欲转身离去的谢怜顺着他的眼神向外望去,从办公室的角度能清楚看到,那架折翼的空中巨轮,已经飞上穹顶。

 

【6】

“哥哥?”

爆炸声逐渐散去,当谢怜再回过神来时,眼前又是同样循环的昨天。

“没事的,我还在。”花城俯身上前,把眼前人那些控制不住的颤抖全部揽入怀中。“是哪里不舒服吗?肚子疼?”

“千万别去......”

谢怜眼神空茫,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花城到底在说什么。他只是一个劲的摇头,试图赶跑耳畔那些连绵不断的爆破音。兜兜转转间,他又回到了这个开始的原点。可眼前挥之不去的却还是那些昨日画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君吾的办公室跑出来的,魂不守舍来到登机口前时,那架满载着安全隐患的飞机早就已经上了天。登机口前有几个迟到的乘客忙着和工作人员争执不休,一片混乱吵闹间,众人眼睁睁看着这个身着制服的青年,双膝瘫软跪倒在登机口前。他心中怀揣的那些窃喜和侥幸一一破灭,没过多久,空港内的紧急广播再次响起,HL610的信号再次消失在塔台间。

由于自己的强行介入,命运的轨迹已经开始发生细微的改变。原本应该全天开会的君吾突然半途折返;长达数小时的航空管制突然消失。一日轮回间的经历如同命运和他开的一个小玩笑,却只是让他更快望见那个覆灭结局。

他不想这样。

“早点睡吧,哥哥明天可以多休息一会儿”“早点睡吧,哥哥明天可以多休息一会儿。”大概是看谢怜状态实在不好,花城也不忍心再折腾他,伸长手臂将床头壁灯关掉,然后低头飞快亲了下他的眼睛。

“剩下的我们明晚继续。”

......本想看他脸颊逐渐蔓上绯红的模样,但谢怜却只是沉默点头,像是默许了他这般胡闹的提议。花城一时哑然,还未等做回应,于一片黑暗中,谢怜翻了个身,默默环住他的腰。

“等这回回来,我们一起去旅行吧。就.....蜜月旅行。”

花城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

“好,好啊。”他的声音有些干巴巴。

这还是谢怜第一次主动提及,没想到一个戒指送出去,两人间的关系还能再来个突飞猛进。花城可以说得上是受宠若惊。谢怜却没有多说什么,他心中已经暗暗有了决定。

平心而论,他恨不得就把花城绑在这里,静静等候明天的结束,从而规避灾难的祸及。可那架飞机上还有三百余条生命。

如果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挡飞机起飞,那他就一同走上去。无论结局如何,他们至少同生共死一起走过。

 

【7】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乘坐仙航航班,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风信。本次航班目的地铜炉山机场,预计飞行时间二小时,目的地天气晴。”

机长广播响起的时候,谢怜正挤在飞机的最后一排,于逼仄空间内尴尬接受邻排两个金发洋妞的暧昧目光。他机票订得太晚,早已经没了其他选择。空气中的香水气味有些呛鼻,让谢怜总是忍不住想打喷嚏。邻座的小孩看他神色有异,还递上来一包纸巾。

“谢谢。”谢怜环视一圈,思忖着要不要和小孩的家长换一下座位,可环视一圈也没找到像是他父母的人。“你家长呢?”

“不,我是一个人,要去铜炉山找爸爸。”少年随即摇头,无论如何都掩不住眼中的雀跃神情。“我还是第一次坐飞机!”

......

谢怜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心中那点难过情愫全部开始向上翻涌,快要将他彻底击溃。飞机已经进入滑行阶段,阳光透过机窗,打在脸上有片刻的眩晕。众人透过机窗拍照的咔咔声和小孩子的哭闹声混杂在一起。有的家长已经开始准备给孩子找糖吃。谢怜下意识翻了翻口袋,竟然还真的有两块。

花城还在部队里的时候,自己有时会去找他,偶尔遇到他指导新兵做抗空晕训练,一连串下来他看得都有些头晕。结束后自己总会找两块糖来,吃下去会让他感觉好一些。由于年龄的原因,在平日相处里,自己还总是忍不住把他当孩子来看。花城倒是不太喜欢这样,刚被喂下一块奶糖,就会用愈发凶狠的吻回敬过来,就仿佛要将自己拆吃入腹一般。

口袋里的奶糖已经有些化开了。谢怜递给身旁的小男孩一块,塞到自己嘴里一块。

舌尖蔓上一点甜,心中苦涩就愈发泛滥。

 

驾驶舱内。

飞机已经缓缓爬升至平流层,风信拿出飞行记录表,准备开始记录今日航行。他写了两笔,又觉得不太满意,全部涂掉重来。

“放着我来,蜈蚣爬得都比你好看。”

驾驶位上的慕情按下自动飞行的按钮,同时不咸不淡地扫了风信一眼。后者明显被他这样的态度所激怒,把记录本摔至一旁,就要开始和他理论。

“不就写几个字吗,还想怎么样!好好开你的飞机,一个驾考几次不过,你不嫌丢人我还嫌!”

“......”慕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上次升机测评赶上他发烧,整场发挥可以算得上糟糕透顶。于是同批入职的风信都已经当上了机长,可他就还得再来一次考试。这件事一直是慕情的禁区,如今被这么揪着说出来,他脸上的表情实在可以说是难看至极。

“是,我是比不上风机长,人见人爱风流倜傥,全仙航的空姐全都追着跑。”慕情冷笑一声:“这等艳福我可消受不起,这么看来不升机也无所谓。”

“......你!”

仙航曾有一个小空姐,第一次上机就看上了同组的风信,一场倒追闹得可谓是轰轰烈烈,全公司上下无人不知。风信一想起这件事就头大三圈,更不要说现在被慕情这么阴阳怪气地转述出来。他脸上青筋直跳,还没等回敬过去,就觉察到身后有恻恻阴风传来。

“航程还很长,二位要是这么有闲心,不如就来成语接龙吧。”

风信一句“我操了你谁啊”还没等说出口,就看到身后的花城伸出手来,满是刻意地摆弄机舱门上的通讯仪。阳光斜斜射进机舱里,给他右手上的戒环又镀上一层光圈。

......什么时候的事!!!

风信和慕情对视一眼,竟是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谢怜刚刚请的小长假,瞬时就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意味。慕情连白眼都翻不动了,两人对毫无自觉羊入虎口的那位,心底都是满满的哀其不幸。

机舱瞬时安静下来,三个人两种心态。花城懒得去想那两人是怎么个想法,偏过头顺着机窗往下看,鳞次栉比的幢幢屋宇映入眼里,伸出一只手就仿佛能拢住整座仙京城。

眼神不由自主地向自家宅邸飘去。不知道哥哥现在有没有醒,差不多快到午饭时间了,等回去之后,估计自己还要处理他留下的一地狼藉。脑海中的画面让花城忍不住唇角上扬,连看着前排那两人都顺眼了几分。 

毕竟他费尽周折走进民航,不是为了看这两个废物眼神互殴,而是......

背后突然有巨响传来,猛然打断了花城的片刻绮思,机舱里的三人都清楚感觉到飞机的颠簸,呛人的烧灼味道随即传来。驾驶位上的两人面面相觑,沉默瞬间给机舱内笼上一层阴云。

“发生什么事了?”

谁都能察觉到,这一定是出事了,估计还不是小问题。花城不禁皱眉,刚准备拨通客舱电话,身后的敲门声随即响起。

而与乘务长师青玄同时到来的,还有另外一个身影。

 

【8】

“客舱尾部发生连环小型爆炸,座位上方的氧气面罩已全面脱落。”师青玄探出头来,隔着被打开的机舱门,驾驶舱内的三人都能听到客舱内一片混乱的呼喊。“现在乘客情绪十分不稳定,另外......”

“卧槽,这他妈都什么玩意!”

风信瞬时暴起,驾驶舱的仪表盘滴滴响个不停。花城没有作声,拿起无线电通讯仪,接通塔台讯号。

“Mayday Mayday Mayday,HL610,十分钟前起飞于仙京机场,客舱尾部发生小型爆炸,电子仪表盘显示失灵,机内共三百四十二人,打算返回仙京机场,请做好相关准备......再重复一次,May......”

“没用的,塔台已经接收不到信号了。”

花城还没来得及进行第二遍重复,一双冰凉的手覆上他的肩侧。驾驶台前的风情二人错愕回头,身着常服的谢怜站在驾驶舱门口,勉强回给他们一个笑容。

“哥哥......”

从爆炸发生起,花城大概就是驾驶舱中最镇定的一个。对于军队出身的他来说,这并不是第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可从回头的那一刻起,他心中的那点侥幸通通被击溃。

此时此刻,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

“谢怜?你不是休假吗?你怎么在这儿?”

慕情在驾驶台前忙得焦头烂额,只能望着后视镜表示出片刻错愕。谢怜还没等回应他,一旁的师青玄有些尴尬地笑出声来。

“那个......是我在客舱见到的谢机长,虽然并不合规矩,但觉得他应该能帮上忙。”

他见到谢怜的时候,对方正坐在驾驶舱的最后一排,帮身边的小朋友调整氧气面罩。他连安全带都没有系,而他抬起头来看到师青玄投来的目光,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请带我去驾驶舱。”

客舱乘客们惊慌失措的呼救声无休无止,震得师青玄耳膜发痛,所谓的准则条款都变得微不足道了起来。他未继续思考太多,紧接着就带谢怜前去了驾驶舱。

四个人的驾驶舱显得有些窄,滴滴作响的仪表盘干扰了所有人的正常判断。三万英尺的高空上,这艘折翼的巨鸟已经开始失去控制。慕情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自动飞行的按钮闪烁不停,迫不得已下他只好先行将其关闭。

“准备返航。”

“等一下,让花城来。”大概是因为太过紧张,风信的面色都变得煞白。“他比我们都要有经验,换他来。”

“卧槽,你疯了吗你?他之前是开战斗机的,战斗机!信不过我没关系,找谢怜!”

一时间慕情快要气到串词,如果放在平日里,面对风信这种明显质疑他水平的话语,这人肯定要气得一边翻白眼一边和他理论上一番。可事到如今,在飞机不断下坠的过程中,那些往日里最在乎计较的事情好像也都不重要了。就算是临时组成,互看不顺的机组,身上戴了这四道金杠,就有责任带领这座空中巴士上的所有人,安全到达下一个目的地。

“来吧,没事的,我在这里。”

花城脱下制服外衣,披在了谢怜的肩上。

 

【9】

第三次的一日轮回,谢怜终于坐在了驾驶机位前。

选择乘上这架飞机,他就想过这样的可能。服役不过两年的波音737,是他从上学时起就最熟悉的机型。他的朋友和爱人,如今都在这架飞机之上。无论可行与否,最后一次与天相争的机会,就把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HL610,机场已经做好准备,可随时迫降。”

塔台工作人员的指令伴随着吱吱的电流声传来,刚刚传出的紧急信号已经成功被地面接收。众人紧悬的一颗心稍稍落下,能够与塔台取得联系,证明还有成功返航的可能性。

“准备返程吧。”风信面上神情稍缓,拿起通讯仪准备给塔台回应。他看了谢怜一眼,后者脸上却毫无赞许神情,甚至连操纵杆都未曾拉下。

“不是,你......难道......”

一种可能性逐渐浮现上风信眼前,风信面色煞白,众人把驾驶位交给他,可不是为了让他带着所有人胡乱送死。然而不知为何,驾驶舱内的其余二人却一直不做声,像是默许了他这般的胡作非为。一头雾水的风信顺着花城的目光向机窗外看去,而目光所及之处的画面,让风信的心脏瞬间跌进冰窟。

飞机的半边机翼已经摇摇欲坠,于蒸腾云雾间迸溅出点点火星。在驾驶舱的位置一眼望去,他能清楚看到泄漏的油箱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又一道油雾。

“怎么会这么严重......”

油箱已经见底,操作系统全面崩溃,整架飞机的动力系统仅剩一个引擎。恍然间慕情望向谢怜,坐在驾驶位上的人紧咬嘴唇面色苍白,目光中却又燃起期待。

一瞬间慕情甚至产生出错觉,眼前人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绝望这等词汇都不足以形容风信此刻的心情。飞机早已无法转向,谢怜的意思应该也是在前方迫降。太仓山下有一个小机场,但此刻讯号全面崩溃,根本无法与地面联络。而在此之前,他们能成功到达机场的可能性,也几近为零。

“完蛋了......”

他不想说这等丧气话语,特别是在命悬一线的此刻里。可话音到了嘴边,还是不受控制地溜了出来。眼前已经出现了一片茫茫的白,风信都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缺氧了。

下一秒飞机骤降数百米,风信的视线无意扫过一旁的花城。谢怜还未下指令,然而这人已经倾身向前,帮他拉下操纵杆。

“按哥哥的指令来,去联系塔台。”

花城正低头忙着调整迫降所需参数,头都不回地对后面二人发号施令。而同一时刻里二人也都注意到,花城隐在操纵杆下的手攒成拳状,正握得死紧。

而此刻间,他们也都只能选择相信。

 

同一时间的客舱里,不少面罩里的氧气已经彻底耗空。飞机在颠簸中不断下坠,大多数人都已经预料到,他们逃不出那个既定的结局。

生死攸关间,机舱内的沉默可以称得上是死寂。不少人拿起手机或是纸笔,准备给依旧在世间的至亲至爱留下只言片语。更多的人开始祈祷,无论是佛祖还是耶稣,只要能将他们带离这里就好。生命很长,没有人愿意就这样葬身山脚匆匆离去。还未来得及展开的精彩一生,不应变作清一色灰白坟墓间的一句生平简历——皆死于特大空难中,他们甚至都不能拥有姓名。

而此刻于驾驶舱内,唯一能拯救他们的神祗正坐在机位前,试图进行最后的着陆。

谢怜低头下望,三千英尺下的太苍山机场,于此刻不过是一个漆黑小点。机场建在山脚下,规模不大。之前是军用机场,才转入民航使用没有多久,两方交接期间,不少军机依旧会选择停泊在这里。停机坪相对紧张,也不是硬着陆的最佳选择,更何况他们现在根本联系不到塔台......

即便这就是飞机的失事所在地。

谢怜没有看过事发之后的黑匣子,不知道飞机具体的失事原因。也许是飞机掉头回仙京的过程中不慎坠落,也或许是一次失败的原地迫降。

可除此之外,已是别无选择。

而他好害怕又来一次,依旧是命中注定。三百余名乘客葬身山脚,全部源自他的失败带领。

即便竭力告诉自己稳住心神,谢怜还是无法完全冷静,往日片段浮现于脑海间,爆炸音和人们的呼救声连成一片。谢怜的心脏砰砰直跳,眼底逐渐蔓上一片火光连绵。

“哥哥,没事的,按照你的判断来做就好。”

飞机剧烈颠簸不停,与死神赛跑的紧张时刻里,花城连抱抱他都做不到。只能望向驾驶位前的后视镜,于那人能一眼望见的地方,送上自己全部的信赖情绪和笃定神情。

——无论如何,我都永远在这里。

而同一时刻里,谢怜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太苍山顶上经年不化的雪。

这座山上有好多枫树,夏末秋初的季节里,层叠渐染的红叶依次绽开,和烂漫山花映在一起,融出一片云蒸霞蔚的绚丽奇景。

而他与花城的久别重逢就发生在这里,年轻的军官将直升机降在山脚下的军用机场,螺旋桨扬起的尘沙溅出三米,可最近处的谢怜制服上竟未曾留下半点痕迹。而谢怜再抬起头时,机舱门早已打开,身着红衣的青年摘下墨镜,逆着光望向自己,眼角和唇边都扬起弯弯笑意。

“这位机长哥哥,你们民航规矩一向多,有什么不懂的,你能不能教教我?”

 

花城的制服还披在自己身上,袖口处四道细细的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无愧于天空和职业的象征就在这里,握紧手中的操纵杆,谢怜开始准备迫降。

33方位,12000英尺,平均时速200米/秒,是一个准备降落的好时机。谢怜放下起落架,试图用空气阻力对这价失控的飞机稍加控制。飞机打了两次回旋,在太苍山周盘旋不停。最好的着陆时间就是现在。

拉下操纵杆的同时,谢怜脑海中闪现出无限可能。飞机折了半边的翅羽和太苍山轻擦而过,迸溅出无数细小火星。还未红透的枫叶瞬间被火舌吞没。

“准备下降。”

不再去想脑海中的万千可能性,与天相争的最后一回,他竭尽全力也要护来一个周全结局。

大脑已经被本能所支配,谢怜的眼前一片茫茫白色。活动辅助翼已经打开,一低头就是太苍山层叠起伏的绵密山峦。飞机已经降到三千英尺,来山上旅游的乘客一抬眼,就能看到缭绕雾气间俯冲向下的飞机。而一眨眼之后,这座失控的巨轮就再次被云雾所淹没。伴随着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烟尘和飞沙拔地而起。

一日劫难间,这是这架飞机留给人们的最后回忆。

 

【10】

“咳......咳咳......”

“哥哥??!”

“谢怜,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操你他妈就会问废话,快去联系塔台,这边有伤员!”

谢怜于茫然间睁开眼睛。

飞行稳定器和涡轮机全面失效的时刻中,这座全面恢复原始状态的滑翔翼,凭借着仅剩的一个引擎,在小型机场上成功硬着陆。由于飞机速度完全失控,紧急制动装置根本不可用。脱缰的飞机在跑道上划出数百米,轮胎爆炸的声音砰砰响个不停。过载的空气阻力直接压碎了驾驶座前的机窗玻璃。碎片在他脸上划出道道血痕,而谢怜竟是就这么直接昏了过去。

 

“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耳畔满是客舱内传来的喝彩声,夹杂着花城的焦急问语。不顾散落满地的玻璃碴,他就这样直挺挺地单膝跪在了谢怜的身边。一双冰凉的手覆上谢怜紧攒着操纵杆的青白指节。谢怜突然觉得,眼前人好像比他还要紧张一些。

于这重复不断的一日轮回里,他成功护住了一切。

谢怜终究是忍不住,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于花城无措的怀抱里放声大哭。

梦魇已经走到尽头,他们还有很多个可以一起共度的明天。一起从青空之始飞跃地平线,一起看太苍山上的烈烈红枫,和山顶处经年不化的雪。

“没事的,都结束了。”

回应花城安慰话音的,是眼前人一个略显凶狠的吻。

还带着血的腥甜。

 

 -FIN-

 

 

 

 

 

 

 


16 Sep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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